熙辰

随性又认真地讲个故事,如果喜欢就留个反馈吧,红心蓝手评论都是我写下去的动力,没什么讲究,但谢绝把红心蓝手当书签

再遇井青11

“听说了没,C班的青木高一时在更衣室骚扰过班上的男生。”

“听说了,昨天那几个家伙看完报纸,一想起之前和他肢体接触时他脑子里想的东西,脸都绿了,哈哈。”

“不是据说只是偷看而已吗?”

“你懂什么,喜欢同性的变态怎么可能只满足于偷看?别看他长得干干净净的,背地里的脏事谁知道呢。”

“你说他会不会有病?艾滋?还是别的什么?”

“噫~脏死了。”

“嘘——小声点,别说了,他过来了……”

“怕什么!这种心理变态的猥琐男,怎么不去死呢,跟他同班真恶心!”

 

“喂,C班喜欢同性的变态……喂,叫你呢,耳聋了吗?喂,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不理我,你瞪什么瞪,找揍是不是。还看,去死吧你……”

“住手!不要打架,停下,快停下来……”

“班长,去叫老师,快啊……”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青木却似乎没有听到。他蜷缩在天台的角落里,单薄的身上略微宽大的校服衬衫随风摆动,那张嘴角带着淤血的脸上却没有表情,失神地望着远方。

 

“我是喜欢男生,可我又不瞎。就像你们,即使公开说出自己喜欢女生,也不会因此被人认为谁都可以,也不会有女生心中咯噔一下。为什么换做同性之后却有人会荒唐地认为我会喜欢上任何一个男生呢?‘骚扰’?可笑!”青木冷笑道。

 

“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像站在队伍中的一员,想的是和同一排的排首平齐,于是队伍越来越整齐,整齐得令人窒息。稍微的特别都太过显眼,一旦成为队伍中的‘异类’就会被传播开,久而久之,就成了摘不掉也解释不清的标签。

 

“‘啊~你说那个作弊被抓的家伙啊’‘穷到去偷的家伙’‘是呀,那个盯着男人就会起反应的变态’……或许只是一次摔倒的姿势太过搞笑,或是一次打喷嚏有些大声,偶尔地一次情绪失控就成了今后即使素未谋面也会使用的称呼和指代,习以为常到当事人听到时即使不堪也第一时间明白那词语指的是自己。

 

“群体嘲笑的声音盖过了个体解释的音量,最终我们要么接受强加到自己头上的绰号,要么不厌其烦地抗争,一遍遍将真相讲给人听。可谁在乎呢?‘啊,知道了,知道了,这么认真干嘛’‘不过是个玩笑,何必在意呢’,听的人烦了,讲的人倦了,最后还是被迫接受了强加到身上的坏名声。

 

“可我偏偏不喜欢!”他倔强却无力地说道,侧身隔着笼子似的护栏看远处餐馆门口卡车搬下来的笼子里叫个不停的鸡鸭,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可怜,等到什么时候死了,也就解脱这牢笼了。”

 

谷口没能与他说上多久的话便看见一个不太熟悉的男老师喘着粗气从楼梯口出来,“谷口,谷口,哎呀,让我好找,快去……樱井主任找你……青木是吧,你也快下去,你们谷田老师要找你谈话。”

 

三人一起下了楼就被分开了。

 

“没关系的,不用太担心,”谷口放心不下青木,拍了拍他的肩小声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谷口走进樱井的办公室便听到他带来一个好消息:“关于你昨天提到的《新东京晚报》新闻的事,我们已经和那个报社记者取得联系了,他保证不会再报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

 

“是啊,这件事太突然,搞得学校也很被动,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还是头一次和媒体打交道。”樱井疲惫地叹了口气,学校有命案发生,于情于理都让他没能休息好,即使是在宣布这样的好消息也没有一丝高兴的心思。

 

他摘掉眼镜,捏了捏眼角,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早上我听几个老师嘀咕,说昨天小池飒太的父母去了警局,似乎横山的事有了眉目……这件事你知道吗?毕竟我和小池的父亲……也不好这个时候……”

 

谷口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表示知道。他是昨天下午放学和白井青木一起回家时听白井说起的,说是班上的同学看见小池的父母去了警察局。不过今天早上又有学生说上学来的路上看见小池家的车往警察局方向去了,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一晚上的考虑后小池家顶不住压力,终于认罪。有头有脸的家庭,即使自身是只乌鸦也要小心翼翼地爱惜羽毛。

 

白井昨天似乎很确定小池会认罪,回去的路上竟还有心情畅想起下辈子的生活这种不着边际的事。

 

几天的接触中谷口逐渐了解了他的家庭,白井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因意外双双去世,自那以后他只得守着几近垮塌的危房在几个亲戚家之间混饭吃,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后来他才从年迈的奶奶那里得知,一直疼爱他的父母其实与他没有血缘关系。

 

“你没想过去找他们吗?你的亲生父母。或许他们也在找你。”

 

谷口记得那时白井冷笑着回道:“找过……真不如不去找,当他们死了或许更好受些。”

 

窘迫到了极点时他登了报,像是在寒冬中划亮了一根火柴,指望那从记事起就素未谋面的血亲可以施舍一些温暖。就在不久前,人找到了,希望却也熄灭了——原来幻想中焦急着等待他回家的父母果然只是幻想,现实却是当年亲手将他卖给别人的正是他们。

 

“我只是想要一个能住的地方,哪怕租也好,我不想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了,可是他们却以为我要他们买房,说我狮子大开口,骂我没有良心,前两天干脆直接挂断了我的电话……好笑吧,我的养父母都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我。”

 

他们的故事都太过新奇,《新东京晚报》答应不再继续乱写真是太庆幸了!谷口这样想着,压在胸口好几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对了,谷口,”樱井在他离开办公室时叫住了他,“上午阿久津打来电话,比赛结束了,我们拿了第二名,追平了历史最好成绩!下午他们就会回来了!”

 

谷口高兴地笑出声,“是嘛,真是太好了!”

 

排球队拿了名次、班主任回归、报社停止报道、横山事件有了结果,今天上午的好消息接连砸向谷口,他的感冒似乎都好了许多。

 

“我可以用办公室的电话给阿久津老师联系一下吗?让我们班的学生一起高兴高兴。”他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C班的那个孩子。

 

樱井露出久违的笑意,大方地点了点头,“可以。”

 

谷口上完课后带回了一办公室学生,大家围在电话旁七嘴八舌吵嚷个不停。青木也跟了来,送完作业本后拘束地站在角落里偷听。知情的学生见到他有些尴尬地不住回头看,碍于办公室中老师在场,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避之如瘟神。

 

“比得怎么样?”

 

“那还用说?暑假的小组赛就已经把他们打趴下了,这次就没在怕的!”电话那头小伙子嚣张极了。

 

“噢——”大家开心地乱喊。

 

“什么时候回来?给你们庆功。”

 

“一会儿集合,估计下午放学前能到学校。”

 

“咦,井田呢?怎么一直没听到他的声音?我们班井田哪去了?”

 

青木紧张地摩挲着衣角,竖着耳朵听那头的回复。

 

“井田?哎,井田呢?这会儿好像不在……”

 

“刚结束就出去了,是和大原在一起吧,还挺高兴的,”电话那头有声音小声八卦道,“估计去买礼物准备向大原告白了。”

 

“唔——”办公室里又响起起哄声。

“这小子,平时木头似的,没看出来啊。”

“竟然要把大原追到手,啧啧,野心不小。”

“我早就说过他俩有情况你们还不信。”

 

谷口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看向青木,他低着头,刘海遮住眼睛只能看到他的嘴唇被咬得发白。青木大概猜到谷口在看自己,勉强地回了他一个难看的微笑,似乎想让他安心。学生们在玩笑中推推搡搡,把他掩在了人群里,谷口仰起头再去寻他,可青木却已经不见了。

 

 

谷口的重感冒还没有好利索,昨晚果然如卯月猜的一样,因为鼻塞闻不出气味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又拉了肚子,折腾了一晚上,没能休息好。

 

下午,他强忍着感冒药带来的困意将创可贴贴到手指的伤口上——真不知是他的女友太过了解他还是要夸她是个预言家,谷口果然在昨晚最后一次强忍着睡意起夜时因为没有开灯小腿撞到了桌角,手撑在桌上碰到了没有收好的水果刀。

 

这下也就止血绷带没用上了。谷口苦笑着想,用仅存的一丝理性梳理着发生的事情。

 

横山的事小池如果认罪就不会对白井有什么威胁了。《新东京晚报》也不再报道,时间久了,大家可能就将这几天的事淡忘了。只是横山……

 

谷口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又想起了横山的话:“白井,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只要这次成功了,他们就不会再欺负你。”

 

如果真的是小池和横山打架时失手或故意杀了后者,那这句话又该怎么解释呢?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

 

“他前两天一直情绪不稳定,我总怕他出事……”白井颤抖的声音里夹杂着那天大雨的哭泣。

“我不过喜欢上了他,可也只是在心里偷偷喜欢着而已。我不指望他知道,也不指望有什么结果,可是为什么要说出去?为什么把我当成商品一样展示给别人看?如果他知道了……如果那些事情都知道了……”一向情绪平静的青木那次却崩溃地哭了出来。

 

“昨天,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横山明明在笑……”

“刚结束就出去了,是和大原在一起吧,还挺高兴的,估计去买礼物准备向大原告白了。”青木那时明明就很在意,低着头平静了很久,还是在走之前冲谷口笑了。

 

“明明那个时候那么反常,我为什么没有察觉,为什么没有听懂他的意思……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拦住他就不会出事了……”

“真是可怜,等到什么时候死了,也就解脱这牢笼了。”青木那时手扶着天台的护网这样笑着说。

 

午后的天台上只一个穿着宽松校服衬衫的少年迎风站在没有护网的高台上,他眯着眼睛,似乎在享受秋日的阳光,微笑着好像忘记了这几日攻击他的污言秽语。他缓缓睁开眼睛,风吹散他额前的碎发,才露出了眼睛里的晶莹。他回身冲谷口轻松地笑了,终于卸下了数日紧绷的神经。

 

“さようなら(sa yo u na ra,再见)。” 

 

青木展开双臂,像只鸟儿,逃脱了牢笼似的天台,倾向大地……

 

一声闷响后谷口突然惊醒,他抬头看了眼四周,空荡荡的办公室,钟表显示已经是下午第三节课了。

 

——原来是梦。

 

他松了口气,完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重感冒加上闹了一晚的肚子,他太疲惫了,现在只想换个方向再睡一觉。可是窗外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却令谷口莫名心慌,那声音里夹杂着惊悚的哭声和叫嚷声,不知是哪个班的捣乱分子又在出风头了。他小声抱怨了一句,索性戴上了外套的帽子。

 

只是这次没睡多久,恍恍惚惚间谷口被学生的呼声惊醒。他抬起满是困意的眼睛,转身看清来人是A班的班长。班长惊慌着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大喊“出事了”,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苍白发抖的脸哭得扭曲变形。

 

谷口彻底醒了。

 

——出事了,这次似乎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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